憶“苦”思“甜” 

羅智祥

「吃早餐了!」我緩步走出房間,擺在眼前的竟是各式各樣的中式點心。「在樓下的點心鋪買的。」

我每次路過隔著兩條馬路的點心鋪都垂涎三尺,生怕要把整個店給生吞了。一次兩次也罷了,關鍵每次都這樣,老闆就不忍心我只有看的份兒。「小朋友,今天叔叔的點心蒸多了。想吃點甚麼呀?這個籠子蒸的有小籠包、燒賣、鬆糕、蘿蔔糕、肉包子,那個籠子……」我指著桌子上的托盤:「我想吃年糕。」「來,送你一個嘗嘗。」「還不快謝謝叔叔。」「謝謝叔叔!」「街坊鄰裡的,用不著客氣。」媽媽不好意思占人家的便宜,隔天早上便買了一堆點心回家“改善”生活。從此,我早上吃的點心幾乎不帶重樣的。

「兒子放學了?」「嗯,帶他來買些點心。」「這個籠子有……」「行了,也不是第一次來,我會不知道有甚麼點心?要三個年糕吧!」「好嘞!」

我一睜開眼,竟然說不成話了。「咳咳……咳咳……」我暗叫不妙,隨便穿上衣服便衝出房間。我連著喝了好幾杯水,努力抑制著咳嗽聲,又去廁所吐了好幾口痰。在廁所和客廳之間來來回回地也不是辦法,媽媽於是下樓買一包中藥。

「喝一口,不苦的。」「我又不是第一次喝,還會不知道中藥的味道?」感冒、咳嗽、嗓子疼沒甚麼大不了的,我唯獨害怕那一碗中藥。媽媽掏出一塊點心:「喝吧,喝完吃點心!」我咕咚咕咚喝下去,剛想伸手拿點心,媽媽卻把點心一分兩半:「見一面兒,分一半兒。」我只好吃下那半塊點心。

幾次下來,我分到的點心越來越少,只剩下了四分之一。我實在按壓不住心中的怒氣,卻沒有向媽媽說甚麼,拿起鑰匙下了樓。我徑直朝點心鋪走去,正好看到馬路對面新開了一個麵包店,包住招牌的紅布還沒拆。「看起來這麼不開心呀,吃點年糕消消氣?」」您看見對面新開的麵包店了嗎?」「怎麼了?」「您做的這些點心呀,其實不算特別好吃,反而還熱得冒煙,餓的時候根本不能馬上拿著吃。說白了還是麵包好呀,不僅賣相十足,吃著也不燙。」老闆的臉輕微抽搐了一下,但又努力保持著笑容:「有甚麼煩心事吃個年糕就好了,瞧我這腦筋,今天又蒸多了。來,吃一塊!」「您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呀?您留著自個兒吃吧。」說罷,我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碗裡的中藥已見底。感染上病毒自然沒甚麼胃口,就想吃些甜的解解膩。可疫情嚴峻,感冒藥都缺貨了,更別期望麵包店能開門營業。我點開外賣程式,卻發現附近的店鋪全都爆單了。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和外賣程式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。

「有人一腳踏入小店,伙計隨即大喊一聲:『咖啡,多奶少甜。』當伙計左手捧著咖啡來打招呼時,一份該出現的油多蛋撻已經捧在右手了。」看到這裡,我想到了些甚麼。袁紹珊說得一點不錯,能跟茶餐廳的伙計混得這麼熟,也算得上有福氣了。

自從跟老闆說了一堆氣話後,我每次快要路過點心鋪就會繞路走。突然一想,這麼多年過去了,老闆估計早都忘了吧。我邁著虛弱的步伐,一步一步走向麵包店,驚訝地發現有微弱的燈光亮著。我走近一看,發現老闆正在笑著看我。「喲,稀客呀!」「您還記得我?」「吃塊年糕吧。瞧,對面的麵包店換成魚攤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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