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志豔
楊志豔,暢銷書作者。作品散見於《中國校園文學》《散文選刊》《演講與口才》《佛山文藝》《散文》《好日子》《做人與處世》《思維與智慧》《37度女人》《新青年》等刊。
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樣的經曆:光陰荏苒,一晃分別好幾年的摯友再度重逢時,你會發現眼前這個人既熟悉又陌生,眉宇間似乎有了不一樣的氣質,這股新鮮勁兒激發了你的好奇,恨不能對方像竹筒倒豆子般把這些年的軼事娓娓敘來。
人類是高級動物,有這種感覺並不稀奇,說來他們與地球上的動植物並無二致,幾乎都要經曆生長、發育以及繁衍下一代的生命曆程。生長在土壤裏的植物除了吸收有益的營養成分以外,更是善於利用大地上的資源進行光合作用,它們每天對空氣中的二氧化碳和體內的水分,進行一系列的化學反應,最終釋放出氧氣。而人類在進行生命活動時,首先吸入的是氧氣,然後呼出二氧化碳。自然界的人類與植物一直相輔相成、和諧共生,所以人間才會呈現出一派“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”似的變化萬千。
植物依靠吮漿得以成熟飽滿,表現在花開花謝,葉落歸根的四季裏,人類依靠新陳代謝得以賡續性命,體現在青絲落枕,指甲長了剪,剪了又長的輪回裏。醫生認為人類的身體組織器官幾乎七年時間重新更換一遍,但唯有大腦的神經元不能夠再生,只能修複,所以那些大腦儲存的記憶會“一如既往,溫暖如煦”般的回放,提醒你友善地對待身邊熟識的親朋好友。但因為每個人際遇的不盡相同,譬如也會有某個人離開數年之後,等到再次重逢就會給人一種“士別三日,即更刮目相待”般的陌生感。
猶記讀小學時,有一位流著鼻涕的學弟,像跟屁蟲一樣喜歡圍繞在我們身邊,不管是打乒乓球還是下河遊泳,總是少不了他。後來升入初中以後,那位學弟就與我們這群大孩子鮮少了聯系。有一次重回母校,站在這片曾經熟悉的場地,驀然發現光榮榜上貼著一張稚氣而又熟悉的笑臉,哦!那不是從前天天跟在我們身後的學弟嗎?從照片上看,學弟似乎比以前長高了,戴著紅領巾的他眼神格外明亮,曾經的小不點兒也長成了讓人仰望的大哥哥了,活成了別人心中的榜樣。腦海中關於他灰頭土臉的形象在我心中漸漸隱去,直至消失不見。離開似乎就在昨天,重回母校又恍若隔世 ,頓時有一種陌生感襲遍全身,站在童年時光的校門口,我不禁由衷地感歎,在光陰的罅隙裏終究還是歲月不複,物是人非了。
汪國真曾經說過,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,凡是遙遠的地方對我們都有誘惑。我想這種誘惑是緣於陌生感,讓旅行的人有一種探索的興味,企圖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詩與遠方。其實再熟悉不過的地方,離開一段時間後也會有令人眼前一亮的風景。“昔我往矣,楊柳依依。今我來思,雨雪霏霏”是歸來的風景;“長亭外,古道邊,芳草碧連天”是離別的風景;“綠樹陰濃夏日長,樓臺倒影入池塘”正是當前清新動人的風景。熟悉的風景在光陰的渡口呈現出今非昔比的亮點,這種耳目一新的閃亮讓人感覺陌生而又好奇,它讓才華橫溢的人瞬間就捕捉到了靈感,打撈出恰如其分而又不失妙趣橫生的詩句,繼而吟詠成絕句,展現出才子佳人們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。由此可見,陌生感對於詩人來說並不陌生,那是他們筆下構築的“湧泉”。
“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無涯。”一位有腔調的作家終其一生都在尋覓語言的陌生化,那些千篇一律的文章讓人讀了乏善可陳不說,而且司空見慣的毫無特點,但凡深諳創作的優秀作家,他們最擅長打破慣性的思維方式,在熟視無睹的事物面前也能翻找出新意,化腐朽為神奇,采用生動的修辭、巧妙的方言,荒誕不經的語言魅力,使之達到物我兩忘,超凡脫俗的清新意境。畫畫與寫作同樣有異曲同工之妙,練習畫畫固然可以達到熟能生巧,但一幅好的作品一定勝在非技法因素,不走尋常路線,展現出跟別人不一樣的風味,這種獨樹一幟的陌生感,才是一幅畫的靈魂所在。創作需要想像力,一旦插上了想像力的翅膀,那飛起來的無窮美妙就像是一枚神奇的種子,栽在了世人心中,盛開出一朵他們也不曾見識過的“夢幻之花,”從而開啟了一位藝術家步入創作的黃金時代。
“不識廬山真面目,只緣身在此山中。”文章寫好以後最好擱置一邊,隔一段時間以後,待到陌生冷卻再來修改更為具體客觀,簡直是達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。如同誤入一條從不曾涉足的陌生小巷,看到了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色,心靈震撼不說,簡直是目酣神醉的愉悅體驗。
陌生感猶如發酵的面團或米酒,經過主人的精心烘焙與釀造,方才讓大眾體驗到“言有盡而意無窮,餘意盡在不言中”的美妙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