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玉初
江西省作協會員,發表過2000餘篇散文、隨筆、小說、時事評論。
“你總是心太軟,心太軟,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……”下午四點三十五分,劉資文的手機鬧鐘響了,鈴聲是他年輕時就十分喜歡的那首《心太軟》。他放下手中的撲克牌,說:“到點了,該走了。”其他三人,並無抱怨,也快速地收拾好水杯,同時離開了老年活動中心。
“誰的車喲?把我的車給堵住了。”劉資文有些急,大聲地叫著:“車牌N98,是哪位的車,堵住我的車了。”
“是我的。不好意思,我馬上移。”旁邊飯店裏的一位小夥子接了話。他是來給飯店送米粉的。
“快點吧。小學馬上要放學了,我得去接小孫子。”劉資文站在門口催。
這一堵車的插曲,讓劉資文耽擱了三分鐘。他心裏有些不爽,但不影響接孫子放學。畢竟老年活動中心離小學只有六分鐘的車程。
學校周邊已有很多家長在等放學。也有小販在賣饅頭、面包、小冰淇淋,還有開著三輪車賣菜、水果或雞蛋的,另有幾個小攤在做煎餅。還別說,他們的生意還挺好。一些家長趁等孩子的功夫買完菜,就不用再去超市了。不一會兒,城管的車來了,鳴著笛驅趕小販。現在的城管比以前文明多了,不掀攤子,只是驅趕。小販也很配合,城管一來,他們就收拾東西離開。
有人感歎,小販不容易。也有人為城管說話:“城管也是工作,不趕小販,他們對上面交不了差。”這麼一說,大家覺得小販和城管都不容易。於是乎,人們開始討論起“誰容易”。
有位爺爺說:“我幫兒子帶孩子,責任重大,生怕有個閃失,不然沒法交差。”所以,只要孩子在爺爺奶奶的視野裏,爺爺奶奶就會高度緊張,過馬路時拉著小手不放。他們羨慕國外一些小孩子早早地獨立上學,但也只能為不同的社會情況而無奈。
同是“隔代帶娃”的一位奶奶附和:“老人帶娃太不容易了。”他本身識字不多,學校給孩子們布置的手工或閱讀作業,需要家長輔導,她不會。以前,家長交點錢給輔導機構,倒也省事了。現在輔導機構沒有了。老人覺得現在帶娃太不容易了。
輔導孫子閱讀,對劉資文來說並不難,但輔導孫子做手工,可是讓他一頭兩個大。有一次,學校讓學生回家做鬧鐘。劉資文和孫子做了好一陣子,仍不理想。他幹脆去買了一個現成的鬧鐘玩具。可評比的結果是,孫子名落孫山,哭了好一陣子,還抱怨爺爺不教他自己做。
老年人吐槽爺爺奶奶不好當。旁邊一位年輕的媽媽也不甘示弱,說:“我自己帶娃,不但要接送孩子,還要抽空去裁縫廠上班,還得輔導孩子的學習,人忙得跟陀螺樣的。老板總說我不在崗,我也只能看他的臉色,畢竟人家還沒開除我。”
有人說那位媽媽確實不容易,勸她別去上班,專門帶小孩。
“我倒是想呀。可家裏上有老下有小,還欠著房貸,靠老公一個人的工資,實在是過不過來。要是家裏哪個生了病,真要打急腳棍。所以,還不如我擠點時間去上班,也好補貼一下家用。”說著說著,那位年輕的媽媽就差沒哭出來。
“做爸爸的會不會容易些?”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蒼老的女聲。
周圍沉默了一會,有位年輕的爸爸接話:“就數爸爸最容易!可要是我們男同胞沒做出點成績,估計老婆孩子都會瞧不起。你說,我們還容易啵?”
現場爆發出一陣笑聲。這時,老師帶著學生們出來了,隊伍很整齊。那不是學生的天性,而是因為有兩位老師在旁邊盯著。
見到老師,有家長說:“管孩子,還是老師有辦法。”
老師倒是笑了笑,“那也是沒辦法呀。你們管一個估計都不容易吧。我還得管45個呢!”
四下又是一陣笑聲。
小學生會不會過得容易些呢?他們又沒有升學的壓力。劉資文牽著孫子,問他過得容易嗎?
孫子沒理他。劉資文仍追問。
孫子被問煩了,說:“爺爺,你問這個問題有意義嗎?你說我在學校要是考個倒數第一回來,你會高興嗎?我的成績一下降,你就去問老師關於我的情況。我在家調皮一點,你就說要告訴老師。我在學校到外去玩一會,老師又說要請家長。唉!”
劉資文被孫子的那聲長歎給震住了,不由地感慨道:“可能只有家裏的小貓阿九最容易吧。它不用捉老鼠,每天吃了睡,睡了吃,還專門挑好的吃。”
孫子沉默了一會,說:“阿九要是不會賣萌,看你還喜歡它啵?”
“咳、咳、咳……”一口濃痰堵住了喉嚨,讓劉資文一時說不出話來。